盲鹰

十三

    描述阿格里真托通常有两种选择，它是西西里南海岸的中央点，拥有最好的柑橘和橄榄油，气势非凡的神殿之谷就坐落于此处。也可以抛开导游词，像任何一个本地人那样老练的说道：“阿格里真托是西西里最自由的地方，我们每天都可以安然无恙的从自家卧室醒来。这里没有颐气指使的贵族和头戴高帽的虚伪神父，但离神是最近的，他就住在这里往东不远的跃马庄园。”

    里卡多·切斯塔洛正乘坐租来的廉价马车独自前往庄园，几小时颠簸后他终于能把自己水肿的双腿从狭窄座椅下拿到外头透透气。车夫收走小费后没有多停留一秒，车轮扬起的沙土打在切斯塔洛小腿，他跺跺脚，极为费力的将手指塞入口袋，从大腿和布料的夹层中掏出怀表，现在是午时十一点一刻，赶在午餐时间到访是极为失礼的行为，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门房瞥了他几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尔弗雷德在会客厅接待了他，没有因为意外来客而露出任何不耐烦，切斯塔洛谨慎的挪到天鹅绒扶手椅中，纽扣被挤的随时要弹射出来似的，他将手杖放在一旁，低着头接过加布利尔递来的雪茄，但没有剪开，只是将它拿在手里：“感谢您…感谢您愿意接见我这样的人。”他谦卑的开口，像每个刚开始做生意的老实人那样讲话：“我想您是不认识我的，我在利帕里租有一个港口，做些小生意。”

    “切斯塔洛先生，世界上没有我不知道的港口。”阿尔弗雷德微笑着说道：“彩色船帆的小舢板在别的地方不常见。”切斯塔洛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甚至让他浑身发抖起来：“您知道我，我的小地方…啊呀，这真是……我正是为了它来请求您帮助的。”

    位于西西里北部的利帕里岛是个风景迷人的好地方，切斯塔洛在这里租着一个供游客往返的小港口，收入当然是足够体面度日的。但三个月前教会突然提出征用利帕里全部港口，信徒将切斯塔洛一家赶出利帕里，西西里北部全部都是教会的眼线，他只能带着家人去亲戚那里寻求庇护，四处碰壁后终于有人提议他可以去南部求助百罗涅家族。从时间上来看，求助黑手党这建议显然吓坏了这个胆小谨慎的商人，但他最终还是像个男人一样做出了决定。

     “请您帮帮我，现在我只能仰仗您了。”切斯塔洛哆嗦着嘴唇：“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抬起头来吧，我的朋友。”阿尔弗雷德伸出手，切斯塔洛立刻跌跌撞撞的起身去握住它。“带着你的家人到我的城镇来，我会给你们安排旅馆暂住。在你拿回你原本财产之前，你可以为我工作。”阿尔弗雷德侧身以眼神示意加布利尔和他同去：“为他安排马车，希望你记住我的帮助，在我需要你之前，或许永远不会有那一天···就把它当做我慷慨的礼物吧。”切斯塔洛反复说着感谢，迈着比来时稳重许多的步伐离开了。

     “他水肿病成这样还能一路跑到这里来，”房间内始终没有发声的男人开口，拿起遗落在扶手椅旁的手杖挥动几下：“明明去巴勒莫更近？”

    “我和阿劳迪的合作不代表彭格列会插手，”阿尔弗雷德站起身：“只要没有侵犯到彭格列自身利益，那个人是不会有所动作的。”男人耸耸肩膀：“半年来他都没有和你见过面，这可不是合作。”阿尔弗雷德苦恼的笑起来，这也是他为难的事情之一，虽然知道阿劳迪就是这样的人，但他的行事过于乖张，让被派去盯住他的人叫苦不迭——话虽如此，这可不是对面应该调侃的事情，所以阿尔弗雷德转转眼珠，决定让自己多嘴的云之守护者吃点苦头：“塞维里诺，你是因为过于关心我的进展才会在圣特罗佩的比赛中只拿了第二名吗？”

    “pezzi di merda（狗屎，直译为马屎）！”塞维里诺将捏紧五指的手冲阿尔弗雷德摇晃：“那家伙的马肯定服用了兴奋剂，我就没见过跑得像逃税商人的盖洛威马。”“你的小姑娘叫做Cannoli（奶油甜馅煎饼卷），所以那位老兄可能只是肚子饿，赶着跑完比赛去吃饭。”阿尔弗雷德拍拍塞维里诺的肩膀：“方便去趟利帕里吗？”

    “有这个必要？”

    “从坎内托靠岸，小心一点，我很好奇是什么事情让他需要利帕里，那可不是运输货物的好地方。你最…琳赛，什么事？”阿尔弗雷德突然中断对话，地毯上燃起丛紫色火炎，琳赛轻飘飘的出现，鞋跟轻轻磕在地面：“阿劳迪就在利帕里，传信人的时间是七天前，那时他还在阿夸卡尔达。”

    “看起来利帕里的确发生了什么，好吧，老板。”塞维里诺终于提起了兴趣：“我午餐后就出发。”

    “等你的消息。”